身穿白大褂的“董小姐”

作者:杨翔宇|2016-05-31 10:18

这是一首民谣《董小姐》,词曲作者宋冬野这样描述他歌词里的“董小姐”:“她看起来很柔弱,生活的历练却让她内心无比强大。”

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(301医院)心血管内科也有这样一位董小姐。

她长着一张娃娃脸,留着到肩的黑发,齐刘海。

她喜欢刘若英的歌,“因为觉得她的歌很温暖”,今年11月底她还去首都体育馆听了刘若英的现场演唱会。

她爱骑行爱爬山,会称自己为“文艺女青年”。

可她在同事、学生眼中,却是另外一个样子:“老练”“理性”“逻辑严密”。

她的“学术知识尖端”,知道“应该这样用药和为什么这样用”。

她主管的心血管内科监护室,接收从全国各地转诊过来的重症患者。

她主编的《解放军总医院心内科疑难病例集》一书被读者给出如下好评:“长知识,长见识”“对临床有很大的帮助”。

董小姐全名董蔚,今年三十?(主任拜托写一下嘛~O(_)O)岁,在解放军总医院心血管内科工作了近20年,她是科室副主任,副教授,心血管临床药理专家。

工作中同事、学生更多叫她董主任,患者更多叫她董大夫。

 

我相信教学相长

“在心内科学习怎么能不挂听诊器呢,这是最基本的要求”。周一上午是董蔚的教学查房,开讲之前,她敏锐地发现四周新来的轮转学生都没有挂听诊器。说完,几位学生赶忙悄悄把听诊器从办公室取出来。

 8小时前排便发作症状,应该准确几点几分才对啊。”学生们又开始翻看自己书写的病历。一上午光病历书写不规范她就提醒了4次。

 “严格”是几位学生共同提到的对董主任的印象。制定好的制度,原则上的问题,不遇特殊情况不允许改,“不能说谈人情就能改变的”。

董蔚可以对学生提要求,学生也可以质疑她,“把老师问倒才好呢”。一次死亡病例讨论会上,她在总结完治疗经验后,问学生:“还有什么问题吗?”共问了3次,一片沉默后,一位学生终于提出了问题。

事实上,她是很难被问倒的,很多学生惊讶于她的“知识全面”,对于病症用药,她知其然还知其所以然。

这样高的赞誉,来自于“随时保持一种危机感”。20144月起,她在美国常青藤名校宾夕法尼亚大学学习了一年半的时间,董蔚说:“做医生这个职业就是有压力的,原地踏步就是退步。”

8:30开始教学查房,一直到中午,接近4个小时,董蔚都一直倚靠在大厅的墙壁上,站立着给学生教学,旁边的学生忍不住插空歇息会脚,她却一次都没有坐下。问她难道不累吗?她说“累是累,其实坐着也能查房,但是我觉得站着巡视查房更容易接触到患者。”就这样,她一上午站着讲完了二十多个病人的病例。

来自北京中医药大学的实习生吴超勇当天是第一次见到董主任,他觉得董主任其实“挺有亲和力的”。他在午饭中迅速吃完了自己碗里的肉丸子,董主任看到后把自己碗里的丸子分给了他。吴超勇把这个可爱的小分享称作“与民同乐,共享美食。”

2013年董蔚荣获了“解放军总医院十佳教师”称号,即使曾获得比这更大的奖励,董主任还是说这是她最值得骄傲的荣誉,“我很喜欢教学,我相信教学相长。”

慢性子董大夫

毫无疑问,董蔚是工作中的急性子。

她个字不高,身形瘦小,走路却脚底生风,稍不留意没有跟牢她,她就不知钻进哪间病房不见了。

她从内科大楼到门诊大楼,相隔数百米的距离,还要乘两次电梯上下17层楼,可她只会花不到10分钟,秘诀就是——绝不等电梯。

她几乎会把一层楼里的七八台电梯都拍一遍,抓紧时间坐最快的一台,最后看着这些电梯仍然慢吞吞不肯来,“走,去坐污物梯!”

在门诊时,往往前一个患者还没出门,她就按下了电脑上的呼号按钮,下一个患者就进入房间了。她就这样像流水线上的工人一样工作,看完一个接着一个,之中没有给自己任何喘息的机会,甚至一口水也没顾得上喝。

可是在面对患者时,她又变成了慢性子。

一位中年男子因心肌梗塞被送进医院,情况非常紧急,但是他却觉得自己可以靠从外面买的一盒小药膏救命,不愿意做手术,几个实习医生都没辙了。董蔚站在病床边,非常耐心地给他解释病情的紧急,“你的血管已经狭窄了,随时都可能再发生心梗”。男子仍然固执地坚持着,董蔚又“第一第二第三”,掰着手指头给他解释为什么应该做手术。第二天,男子终于答应做手术。

这样的“慢”查房,给来301医院进修的医师尹培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他曾经跟随董蔚查房,就是那二十来个患者,却从上午8点多一直查到了下午,“她说我们吃完午饭接着查,她本来可以选择快速查完,但是她没有。”

这样的“慢”有时却不被患者理解。《当代医生》记者跟随董蔚坐诊时,一位五十来岁的患者突然开门冲了进来,打断了董大夫的工作。她大声要求董蔚在挂号票背面签字,要去退挂号费,“我等不了了,哪儿快我就去哪儿看,前面那个老头你就给看了40分钟。”

面对不理解她工作的患者,她只得说:“没办法,我也能理解他们。”

一心想着病人

《当代医生》记者问她,有没有想过如果不当医生,会做什么?董蔚马上回到:“去开采石油!”问及理由,她说她喜欢这样的野外工作,能到处走走看看,“我觉得这样很酷。”

这位个性十足的女医生,她的理想工作现在也只能在办公室里跟人说说。

董蔚来自医学世家,父母的影响让她“自然而然就当了一名医生”。当时父母让她去其他稍微轻松一点的科室,她却觉得那有什么劲,后来来到了心血管内科,“的确很累,但是慢慢就习惯了”。

有时候她可以挤出个小半天时间外出骑行爬山,更多的时候,她也只能过着“上班有点,下班没点”的生活。

董蔚排列出了她每天的工作时间:早上六点起床,到医院七点半,晚上回家八点多钟吃晚饭,或者就干脆不吃,晚上睡觉接近十二点。“这就是我一天的生活”,她抬头望了望天花板,叹着气有些无奈地说道。一周七天,六天里她都是这样的。

当记者问起她“后悔过吗?”她说:“没什么可后悔的”。

同事李海燕护士长与董蔚搭班七八年了,她眼中的董蔚是“一心想着病人的”。

她的电脑里至今还收藏着这样一张照片——董蔚站在医护人员中央,小小的个字被厚厚的白大褂和口罩、医生帽包裹着,几乎认不出这就是她。

这是2003年非典时期的心血管内科的监护室,董蔚当时是主管医生。

心内科监护室的病人容易体温增高,这在非典时期是要作为可疑对象排查的。李海燕说起这段特殊时期,十分感慨:“那个时候大家都很紧张和恐慌,她就穿着防护衣,隔离服,戴着护目镜,按时按期查房。”这之外那时她还经常被叫到发热门诊跟病人会诊,天天早出晚归。

可是医学不是万能的,医护人员的起早贪黑最后也可能付诸东流,董大夫谈到一个18岁的小姑娘,声音低沉了很多。

今年9月份她们收治了这个小姑娘,刚考上大学,却得了暴发性心肌炎,还有脑部出血的并发症,同事评价这则病例——“在全球都是少见的”。

小姑娘做手术那天,平时并不去导管室的董蔚专程跟了过去。同事孙艳梅回忆起当时的场景:“手术时董主任一直在关注她。”

董蔚和她的团队整整奋斗了40天,没有周末,没有休假,病情最重的时候都睡在医院,但……

董蔚说,通过这些事,她也明白“有时候不得不接受一些结果。”

 

“我的劳动得到了尊重”

说起以前治愈的病人,她脸上映出了光彩,她甚至可以记得自己患者的名字,亲昵地称他们为老李老刘。

“我曾经接受过一位五十多岁得了心衰的患者,别人都说他活不了一年了,后来放我们这里,我给他说目前的技术可能对你来说效果不是很大,但是我们有一种已经证明有效果,但是还没有上市的药,你愿意用一下吗?”

“他和他的妻子特别信任我们,愿意使用,最后效果特别好。他08年过来的,现在都还活得很健康,有一次还去爬了黄山。这让我感觉到信任比什么都重要,因为他们那么倚仗我需要我,并且这是一种精神上的需要。”

董大夫在我们的对话中反复提到“精神”两个字。

有竭尽心力,当然有载誉而归。她的老病号在网上给她留言“专业技术强,有经验有方案”;各地的患者送的锦旗挂满了监护室墙壁,称赞她和她所在的团队“攻坚克难”“医德高尚”。

董蔚把这些来自患者的善意用心珍藏,她将去西藏义诊时与藏族阿妈拍摄的照片挂在办公室墙上,也曾写过去那里的故事——义诊活动结束,一位藏族阿妈突然站起来,向她双手合十,鞠了一躬。她写道:“那个时候对医生职责有了些许不一样的感悟”。

问她这个感悟是什么?她说:“我的劳动得到了尊重。”

她收获的尊重不仅来自于那位藏族阿妈。也许连董蔚自己都没有发现,那位最开始就想靠“一盒小药膏救命,不愿意做手术”的患者,在她转身离开他的病床时,也曾虔诚地合起双掌,举到眉心,目光注视着她,双手合十。(本刊记者:杨翔宇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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